第二百八十六章 郑齐敏的信(5/6)

作品:《画中的薛定谔

心又瞟了一眼,光线昏暗——好象还有几分斯文气息,可惜,原来是个公鸭嗓。

命运多么不公,又多么公平。我发了下呆,想到人生际遇,得失圆缺,不知为何突生悲悯之心,因此一边收拾影碟,一边安慰说男子汉大丈夫何需介怀声线动人与否,倘使你真是觉得声音格外难听,可以先录下来慢慢纠正,大不了也可以去就医……你说两句我听听看呢?他还是说:我真是怕吓着你。我笑起来,我一个人出来闯荡江湖,多少事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你的声音能吓得着我?你且试试看。

我的谈笑如珠玉满盘。

他却发来一句:我是个打工仔,攒钱准备买地瓜的……

我心中一震,惊呆住。即时收了笑,噤了声,睁大了眼去看那个人。

那个惊,是石破天惊的惊。大半年不知下落,早已死了心,以为今生今世就如此了,谁知空谷回音,忽然又有了消息……

我不知该说什么好……一别经年,多少事……张张口,喉咙里卡卡的都是声音,却说不出话来,也实在——不知该从何道起。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,只抬起腕,轻轻在键盘上打下几个字:哦,我知道了。

他吁口气,知道我终于知道了。

我终于知道这失散了的前度林郎,道观一别,并未从此黄鹤桃花两杳然。此番再度杀回我的烟火人间。

我们面对面,隔着时间,站在城市的两端,迢迢对望。

对望无言。

如同对峙的棋手,手中捏着黑白子,心事徘徊复又凌厉,怕一出手即是险招。凶终隙末。

结局却是一念温柔,罢了罢了,长袖一挥,卷翻了那棋盘残局,任黑白两色零落满地滚走。

我们两个人终于按捺不住约期晤面。呵,两相对坐,两人竟都是不安。我只觉得手足皆长,无处搁置,话也不知该怎么说。末了只得哂然:看,长时间封闭,见着生人说都不知道该怎么话了。

他也不笑,只看着我,半晌方说:我是生人吗?

我眼神迎上去,迎上又躲闪开,躲了再迎上来,最后无处可躲,只得跟他的眼神股股拧结一起。

纠缠不清。

晚餐毕他送我回家。半途却叫司机停下,转头问我:走走可好?

一路穿桥过巷到了湖左岸。

一路喋喋软语相问。

至楼下,话尚未说完,我再回送他到小区门口,到了又再折回,短短一段路,依依眷恋,往复七八趟,变成了十八里相送。最后两个人醒悟过来,忍不住失笑,赶快挥手告别。

自此日日相伴。绕护城河,过南桥、北桥,入凤凰区、三关坊,往纽因特街后敦士道而去。从街东步向街西,再从街西步到街东。一路说笑指点。

待夜色深了,两人再步行一路迤俪沿原路回海里去。

一日分别时他递来一楠木镇纸。我用手指轻抚,似有纹路。他笑说:上面刻有字,龙飞凤舞,回头再看吧。回家细看,却原来是:汝怜我心,我爱汝色,以是因缘,经百千劫,常在缠绕。

我看了这话,如轰雷掣电,心中有万句言语,却半个字也不能吐。我们自初相识至今,除塞班地瓜之外,虽两人心内明了,从未有此直白表达。

次日见着他,只伸出手来给他,等他来握。他吁口气,伸手紧紧握住我的。他的手温热,而我的手指冰凉。那一瞬间的感觉,倾全世界的诗歌也难以描述。

我心内长长一声叹息。

一路无语。

此后几日我竟然闭口不敢讲话。

我的话太狠,心太野,下手太凌厉。我怕一出声惊动了我自己……我并非不知此行是何等的危险。只是这一次,我已经泼了心出去了,我沉沉地笑,我知道,我已经,喝令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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